【风情】水中月
窗户纸文学🉑
最喜欢写这种情愫朦胧的故事(?)
文笔烂总写不出想要的感觉
近1w+字,把我写死了(苦涩)
ooc致歉
正文
(一)
“你觉得风信他是不是一个傻子啊?”
慕情不止一次对谢怜这么问了。甚至每次同他说都把谢怜听的一愣一愣的。
慕情扶额叹息,嘴角抽了抽。
自己对他到底在想什么?
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活了800多岁的将军,一到情感这方面来就扭捏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慕情平时最爱端着一幅非诚勿扰的架子,要主动一点也不会,要热情一点还是不会。假使要让他跟别人搭个讪献个殷勤之类的,脸色绝对比生吞了数百只毛虫还难看。
这难道不是很蠢吗??他以前常这样想。
生了一张讨人欢心的脸,却没生一张讨人欢心的嘴。
哪里是他逗女人,明明从来都是女人逗他。慕情通常都面不改色,有几次差点就像那和蔼可亲的太子殿下一样说自己不举了。
但后来到了风信这里,又不一样了。
虽说他也像别人一样对慕情的白眼阴阳怪气不敢恭维,但也是最能吃他那一套的。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扬言要拆了对方的金殿,实际动手的次数也没比放狠话的次数要少。
金殿建了又拆,拆了又建。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打了又好,好了又打。像是年糕一样,即使重重地锤一拳,过几天就自己屁颠屁颠地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以至于风信这张欠揍的脸整天在慕情眼前晃来晃去。晃久了,慕情从最开始发自心底的厌烦,到后来竟觉得变成逼着自己去烦他了。
久而久之,慕情看风信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多了什么,反正就是比先的尖锐磨得更柔和了些。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感,慕情这人对感情一向没什么经验。总而言之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在打架的时候更靠近他,在神武殿开会的时候不自觉地去瞟他一眼。
仅此而已。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慕情不禁喃喃自语。
我把他当什么了?死对头?同僚?朋友?兄弟?
慕情绞尽脑汁,竟找不到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能形容他和风信之间关系的词语。
“我操了,真是见鬼了。”慕情愤愤地坐在仙乐殿的玉桌上,脚后跟摆来摆去,踏踏地敲着桌腿。此时此刻他是来探望太子殿下的,顺便送去谢怜让他补好的衣服,还带了几盒自己很喜欢喝的,产自江南的茶叶。
这时候谢怜正在侧卧沏茶,留慕情一人在大堂里闷闷地思考一些奇怪的东西。
“鬼你不是见的多了去吗?”让一个慕情寤寐思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慕情一惊,没想到方才脑袋里想了那么久的主角竟这么快现身在了他面前。“怎么?你恋上鬼了?要上演神鬼情未了?”
风信手上提着用木盒装着的糕点和几瓶特色饮品大大咧咧地踏进了仙乐殿。他同慕情一样,作为谢怜往昔的侍从也会常来仙乐殿探访,没想到今日二人不约而同地过来了,有缘有缘。
“你能不能闭嘴!你少说一句话是我积了八辈子的德。”慕情立刻打回原形,方才思考大半天的事情也被他忘在了九霄云外,白眼都快翻到脑后去了。“这话你也能说出口?也不想想是谁先恋上鬼的。”
说罢,慕情脸上忽然极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几乎是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心里极不舒服。他不由得想起“剑兰”这个词,这就像一根锐利的刺一样,狠狠地扎在了慕情的心上。要恨不也恨,就是觉得心里硌的慌。
嘶……剑兰…剑兰……
他不禁联想到恋爱中的小女生们总是提起的那些词——吃醋了。
他活脱脱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嫉妒心大发的小妾。
怎么会这样?
没事,都已经分了……
慕情暗暗的想着,忽然惊恐地发觉这是一个极度愚蠢的自我安慰。
分不分关他什么事?他怎么还开始……惆怅起来了?
一想到这里,慕情又不禁开始生气,咬着牙双手死死环抱住胸,双脚不停地在地上烦闷地摩擦。
“不是,你这是干嘛?”风信憨憨地挠挠头。他眼前的这位大兄弟自从说了一句话之后脸上就阴晴不定。一会儿阴沉,一会儿难受,一会儿惊恐,现在又生气了。问他的话也没答。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
慕情见风信一副脑子不灵光的模样,就像往怒火上浇了一把油,烧的更旺了。他不禁攥紧了拳头。
“蠢蛋!!”慕情瞪着风信放声骂道。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风信也被这一句莫名其妙的痛骂给砸的不知所措,“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只见慕情挥起拳头就要往风信脸上打,风信也习惯性地做出了挨打的准备,反手用手臂挡住了脸。
“好了!到此为止!再这么下去就给我成语接龙!”谢怜碰巧从侧卧端着茶水走了出来,一进门就看到这两位又要斗起来了,这句话就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恍若有种回到还没飞升前的时候。他心里不禁感叹一句——八百年了,还打。
成语接龙这个威力可不小,风信和慕情听到这个词都不敢恭维。
慕情啧了一声,阴阳怪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操了!你!”风信瞧他这副欠揍的表情也是有气撒不出来,扬起手做出要打慕情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悻悻地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喝点茶,消消气,一点小事又何必。”谢怜擦擦脸上的汗,将茶水端上了桌子。不得不说,这位太子殿下的劝架技术还是一流的,劝不过就唠叨,一叨能说上好几个时辰,像个活唐僧,没人受得了。
正巧风信和慕情也就怕这个。
两位武神像是赌气似的,各自拿了一杯茶背对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还时不时极为不爽地斜着眼瞟一下对方。
“一点都没变。”谢怜心里叹道。
(二)
慕情的生辰快到了。
八百多岁的人了,要是每年都大办宴席的话,那么积蓄早就空空如也了。正巧今年的岁数也不是个吉利数字,或者整十整百的,慕情自然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他性子高冷,不愿广交朋友,除了太子殿下和风信,每年几乎没人会给他庆生。
再就是说,即使办了宴席,大概也是寂寥到秋风扫落叶吧?就差个师青玄在那里映景地干笑了。
慕情心中不禁一阵无语。
罢了,那就像往年一样,一个人吃顿好的,买上一盒桂花糕,提上一壶香酒,赏赏仙京的巨月,足矣。
“谢怜,准许批我几天假,我想去凡间逛逛。”慕情垂眸,不自觉地偷偷瞥向了南阳殿。
自从君吾被镇压后,谢怜便接手的仙京帝君的职位。不过,谢怜也是被众神官无可奈何地推搡上去的。当初人人都觉得这是一块烫手山芋,生怕自己威信不够,管理不了众多信徒,也管理不了众多神官,谁也不能承认自己能比君吾做的更好。
君吾虽做了许多恶事,但管理仙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都知道这个位置虽然看着威风,但做起来真的要人半条命。
而谢怜就不同了,他还有花城啊。实在不行的事情,说个好话,花城随手一挥,问题就立刻迎刃而解。再就是说,镇压君吾也就数他功劳最大,不当也没道理。
“好,注意……安全。”谢怜爽快地答应了。本想叮嘱慕情些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就忽然顿住了,随口说了句注意安全。说罢才发现武神哪里需要叮嘱注意安全,即使被人打,被车撞,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待他回过神来,慕情早已悄然离去了。
慕情化成扶摇踌躇在人间街巷中。灯火阑珊,星光漫天,在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还是那么有烟火气。
慕情从小喜甜,就顺手买了一根糖葫芦。
甜丝丝的冰糖在舌尖缓缓融化,山楂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他心中一颤,恍若回到了那封尘在心底的少年往昔。
“给你!”年少的风信拿着一串糖葫芦,头都没回地递给了慕情。这时候他们俩都莫过于十三四岁,眉眼间尽是未经历世俗的青涩模样。“看你这么想吃,我就买给你了。姑娘家家的,少吃点甜的,免得长胖……”
前几句话就能把少年慕情感动得痛哭流涕,当时他想一拳打上去纯属是因为他听到了“姑娘”二字。
“你说谁是姑娘!”慕情接过糖葫芦,飞快地啃了一口,气势汹汹地瞪着风信,压低了嗓子,以证明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
“啊,原来你不是姑娘啊!”风信吃了一惊,回过头愣愣地看着慕情,“哪有男的长的这么白净……”
慕情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风信一气撒不出来,也是狠狠地瞪着慕情。看风信吃了瘪的样子,慕情心中不由得一爽,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翻白眼如此有用。
慕情噗嗤一笑,忽而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方才想的太认真了,连山楂核都吞下去了。
他连忙干咳了几声,发现根本没用。
都说玄真将军两耳不闻窗外事,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不然。
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巷子深处,这里没有街头那么热闹了,只剩几盏星零的灯火。小城幽幽,庭院深深,门前春草闭闲门,今日微风又添几分萧瑟。
“慕情!”
慕情顿住了,停在了小院的门口。
“今天你是你的生辰吧?我还以为你在仙京呢!没想到我一问谢怜才知道你跑到人间来了,可算让我找了半天。”
慕情回过头,发现化成南风的风信正在朝他挥手,手中好像还抱着一束什么东西。
“你怎么来了?”慕情略有惊讶地问道。
“陪你过生辰啊!”风信小跑了过来,嘻嘻地笑道,“还给你带了礼物。”
生辰礼物?慕情低下头,耳尖不由得泛了红。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风信异常热情地朝他怀里塞了一束土黄土黄的东西。
“这是啥?”慕情不禁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上扬的嘴角立刻拉了下来。他上一秒脑补好的所有风花雪月的场景全部在这一秒支离破碎。
“礼物啊!”风信似乎还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妥,一脸的欣慰,送这东西似乎都把他自己都感动到了。
“狗尾巴草?”慕情啧到。
“对啊,我专门为你去路边采的。”
“你还好意思说?”
……
慕情白眼都快翻到脑后去了,亏的他还这么激动,简直是太高估风信的审美能力了。
别人送礼要么送精致的工艺品,要么送颇有名气的法宝,要么送盛放的鲜花,结果风信就送了一束狗尾巴草?
里面有几株还快蔫了。
“真敷衍……”慕情不满地嘟囔着,手却抱着那束草更紧了。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风信朝慕情愉快地眨了眨眼,瞥见了慕情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没吃完的糖葫芦。
“还吃甜的,小心长胖。”
慕情阴阳怪气道:“今天南阳将军心情这么好,还关心起我来了?真是难得。”
风信顺从道:“好心提醒罢了,别生气。”
慕情嘴角抽了抽,看来风信在自己过生辰的面子上态度属实好了很多,但这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一点都不是滋味。
“切。”慕情吃了瘪,只好哼哼一声把头扭向别处。
“在哪买的?我也想吃。”风信舔了舔嘴,盯着被灯火照的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不禁开始眼馋。
慕情啧道:“刚还在提醒我长胖,现在自己就管不住嘴了?”
然而风信微微一笑:“方才我也是随便说说,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了,要胖一起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句话像有人在慕情心弦上忽然拨弄了一番似的,如静静的湖水掀起了层层涟漪,平日波澜不惊的他顿时乱了阵脚。慕情攥着手,心里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慕情望着风信,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不到两三步的距离,却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怎么也够不着他。
就好像天上的明月,月光倾泻在泛着涟漪的湖面上。明明亲眼看见那月亮偷偷藏在了湖水里,欲将伸手去捞,却只在霎那间打碎了一个斑驳的残影。
“风信?”良久,慕情才忽然发觉身边已经没人了。
“风信!风信!”慕情边走边唤他的名字。明明武神在凡间走丢不是一件什么火烧眉头的事情,但慕情此时此刻的心脏仿佛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操,人呢?”慕情愤愤道。
“大喊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
慕情回过头,风信站在街边的转角处,身后一片灯火阑珊。
“总是玩消失,莫名其妙。”
慕情瞟着风信,正想说下一句话,却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良久,他才把他强行咽下去的那句话给生硬地说了出来——
“你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风信愣了愣,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正在看他的慕情。
两人的炽热目光顿时交错在一起。
慕情别扭地转过头,在一瞬间后悔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说者本无心,听者却有意。
“所以你刚才去干嘛了?”慕情尴尬地立刻转移话题。
“我吗?”风信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嘻嘻一笑,俏皮地拿出了藏在身后的两串糖霜裹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两串都递给了慕情。
“我去追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了。”
(三)
风信突然找慕情来喝酒了。
前一天剑兰母子二人拒绝了风信把她们留在仙京的请求,后一天风信就过来找他了。
慕情不禁苦笑,浑身觉得很不是滋味。
“慕情,喝点什么酒?”风信坐在木凳子上,手架着桌子,扭头看向慕情。
风信邀请慕情到了一家风尘仆仆的驿站里。据说这家的酒五尺之外都香气扑鼻,酒下肚后还唇齿留香,虽说度数高,但不冲不烈,口感依旧绵延不绝。
“随便吧。”慕情轻声答道。他修无情道,虽说不是滴酒不沾,但还是不习惯酒这种东西。
如今风信主动找他喝酒,他也不想坏了他的兴致。
“桃花酿怎么样?”风信看了看掌柜背后架子上一坛坛酒,特意选了一个度数较低的花酿酒。
“行。”慕情垂眸。明明和风信一起下凡出来是一件能让他很高兴的事,但现在在慕情心中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伙计!来几坛桃花酿!”
“好嘞!”那店小二麻利地从架子上拿下几坛子酒,送到了风情二位的手里。
“客官,咱们小店的后方有一方湖,名曰‘星月湖’,美其名曰,正是因为湖水清冽,每到夜晚便有无数星辰或者月亮投影在上面。此时撑船游湖,就如置身于星空之中。自古以来便是无数文人墨客的采风地。”店小二看这两位气质非凡,虽打扮朴素,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衣服遮不住的贵族威严气息,想必颇有情趣,而且也不缺钱。
“您们看现在月正当空,夜色正好,湖边也有一艘空小船,不知二人是否有兴致体验一番?”店小二顿了顿,才发觉少说了什么,“只需要五文钱。”
“你说呢?”风信悠悠地看向了慕情。
“行。”慕情道。他倒也想和风信游湖,想想就挺浪漫的。留下一个回忆都行。
小船摇曳,晚风轻抚,秋月正当好,却无星辰。花酒沾湿双唇,空坛一个又一个堆在了船篷的角落里,二人皆微醺,但一路无言,只是各自喝各自的闷酒。
“我……”慕情喝的有点迷糊了,抬头望向了苍穹中的明月,欲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没想到什么好的话题。
他垂眸侧脸,偷偷瞥向了坐在一旁的风信。
竟然倚在船篷上睡着了。
慕情醉醺醺地用手撑着晕晕乎乎的头,心底有种极大的愿望想凑过去细细端详一番。
兴许是喝了酒壮了胆,慕情真的主动凑到风信脸旁了。
慕情的这个距离很是克制。虽没有真正贴上去,但二人之间尽是暧昧之意。
慕情带着酒气的一呼一吸全都赤裸裸地吹打在了风信的脸颊上。
风信微闭双眼,似乎没有发觉慕情凑得如此之近。
慕情迷糊地看着风信。他整整比自己黑了一个度,睫毛也不像自己那样长,但眉毛浓而有形,眉峰棱角分明,整张脸尽是阳刚的俊秀。
此时此刻,风信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明明很好看的嘛,干嘛非要整天皱着眉头?慕情心道。
晚风再次拂过湖面,慕情脸旁的碎发开始随风飘动,萦绕在了风信的脸旁。
慕情不由得心中一颤。他好像突然找到了之前一直困扰他异常之久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和风信之间是什么关系?
恋人吧。
“慕情……慕情……别走……”
慕情一惊,风信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醒了?”慕情心里又疑又惊。
他又定睛瞧了瞧,风信的双眼还是轻闭着的。
所以在说……梦话?
慕情微微诧异,他到底做的什么梦,让风信唤自己的名字?
慕情耳根一红,脑袋里乱哄哄的。他看着风信的脸,越看越迷糊。
迷糊到最后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嘴唇朝风信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慕情修长的睫毛在风信脸上来回上下不停的颤动,刷得风信不由得觉得耳旁一痒,就半梦半醒地伸手过去挠了挠。
慕情见他要醒了,连忙向后疯狂地挪了几寸,做贼心虚的拿起了空空如也的酒碗装作还在喝酒。
“我睡了多久?”风信揉了揉眼睛。
“不久,就一会儿。”慕情云淡风轻地道。
“那就好,那就好。”风信放下了揉眼睛的手,诧异地看到了船篷角落里新多的几个空坛子,“诶等等,你一个人怎么把就都喝了一大半了?我才喝了几碗啊?你酒量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我高兴,咋了?”慕情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空碗。
“哦。”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你说中意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风信的声音率先划破静寂。他转头望向船外的湖景,轻飘飘地道。
慕情微微一惊。
“我修无情道,你问我这个?”慕情啧了一声。
风信挠挠头,也觉得他问错问题了。
良久,风信缓缓道:“我想问问你关于剑兰和错错的一些事情,帮我提点建议,她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口,慕情心中就擦出了一点火星子。
“你自己的老婆儿子还要我来管吗?”
风信愤愤道:“虽然早就和离了,但如今剑兰成鬼,错错作恶,我也不能放着不管吧?我想把她们接到仙京来但又被拒绝了,我还是担心他们在人间会走什么困难,万一错错又去作恶,剑兰她一女子也管不住他……”
风信这句话越说到后面慕情脸色就越差。如果方才心中有火星子的话,现在应该是劈天盖地的熊熊烈火了。
慕情的脑子飞速地思索了起来。
还说和离?心中还有她吧?还那么关心她?剑兰管错错一直都不错风信不会不知道吧?
先问中意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紧接着就说起剑兰了?
等等,既然他这么喜欢剑兰,那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慕情心头一颤,忽然想到了什么。
也对啊……我和他性别相同,这种不被世俗认可的东西,他不喜欢也罢。
他原来不喜欢啊。
那他之前和自己做的事呢?
和他一起买糖葫芦,找他喝酒,游湖,睡梦中又唤他的名字让他别走……这些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慕情一想到这里,就不禁一阵恶心,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侵犯,仿佛自己白净的脸被无数人的肮脏鞋底硬生生地践踏了过去。
这是耻辱,极大的耻辱。
自己就像是他的一个情感垃圾桶,他不停的朝里边扔着垃圾,自己还死命的以为这是什么宝贝,屁颠屁颠幻想着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怜爱,多么多么令人珍惜……
慕情攥紧了拳头,越攥越紧,紧到手臂已经开始颤抖了。脑子里的感性一哄而散,取而代之的是那理智到可怕的理性。
而且方才的自己还直接凑过去……亲了一下他。
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
自己跟一个只会向人讨食吃,给点好处就摇尾巴的哈巴狗有什么区别?
慕情又愤又羞,整个脸憋的通红,心中的怒火已经都要窜出胸膛了,浑身都不由得颤抖。
“慕情,你咋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风信也看慕情不对劲,就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我操了你他妈能不能别管我!!”慕情堆积在心底的怒气像是用一根锋利的针一下子扎破了气球似的,在一瞬间全爆发了出来。
他顺手抄起一旁的酒碗,用了十成的力气向风信狠狠地砸了过去。风信敏锐的一躲,只听背后哐啷一声,那陶瓷碗在刹那间就炸裂成了无数个小碎片。
“我操了,慕情,你在发什么疯?!能不能冷静一点!?”风信见势,同样也是怒气冲冲朝慕情吼道。
没想到这一吼,竟然真的安静了。
不过是死一般的沉寂。
慕情的怒火在一瞬间被熄灭了,顿时没有砸碗掀桌的勇气了。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委屈和绝望。
慕情有了一个只有年少时期对欺负他的混混头子才会有的疑惑。
他在吼我吗?他凭什么吼我?
慕情面无表情,愣愣地呆在那里。
良久,他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里开始不停的涌出泪水。他的双手垂在大腿两侧,丝毫没有意识去擦,任由泪珠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风信愣住了,他真的感觉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他连忙掏出随身带的手帕,想要递给慕情。
“你以为……你自己有多伟大啊?”慕情心死如灰,声音像风一样飘了过去。他没有理会风信递给他手帕的手,只是用他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脸,泪从指缝中缓缓渗出,连啜泣都没有一点声音。
“我……”风信同样也是不知所措,刚一开口就被慕情打断了——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慕情说罢,就用轻功跳到了岸上,悄然无声地离去了。
风信还愣愣地踌躇在摇曳的船上,他看见月亮的倒影在湖水不停颤动,隐约有些破碎了。
(三)
自从那次喝酒之后,风信就再也没找过慕情。没过几天,他就匆忙地下凡去人间除邪祟了。
也罢。
慕情心道。他伸了伸懒腰,转头看向了伏案上空空如也的花瓶,它被慕情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这花瓶以前是装风信送给他的狗尾草的。自从那天晚上回来后,一气之下便把那狗尾草全部都扔了。
如今来看,竟有些不习惯了。
“慕情,风信下凡除邪祟了,以往你都是同他一起的,这次怎么没有去?”谢怜问道,他在神武大街上碰到了四处游转的慕情。
“他东南方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慕情啧了一声,低头踹了一脚旁边的小石子。
“怎么?吵架了?”谢怜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没。”
“你们两个啊,相互理解一下吧。风信对你也挺有意思的。”
慕情冷笑一声,道,“是么?我倒还希望他滚的越远越好。”
(四)
今天的仙京一大早就格外吵闹。
慕情这一秒还在被窝里半梦半醒,在下一秒就被窗外众人的喧闹声吵醒了。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慕情揉揉眼,不满地抱怨道。
“砰——”
慕情吓了一大跳,慌忙扭过头去,发现自己的门被玄真殿里的小神官冷不丁地用力撞开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下次记得敲门。”慕情不耐烦地叮嘱着这突然很是冒犯闯进来的小神官,瞥了他一眼,发觉他的脸上尽是惊恐和绝望。
这哪里是玄真殿的小神官?这分明是南阳殿风信的手下!
“玄……玄真将军!”那人大口喘着气,带着竭斯底里的悲痛呜咽。
“南阳……南阳将军……陨落了——”
“你说什么!?”
慕情倒吸一口凉气,手攥紧了膝盖上的被子。
“南阳他……陨落了。”
慕情转过头去望着那风信的部下,一脸泪痕,眼神里尽是无奈与绝望。
风信真的陨落了。
慕情脑子里的最后一根玄在刹那间崩断了,他双眼发黑,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尖一直蔓延到头顶每一根发丝——
“听说南阳他下凡除邪祟,得到的消息只是一个恶快成厉的鬼在作祟,但没想到那鬼是上古妖兽有意培养的厉鬼,那厉鬼把他引进了妖兽的老巢里……”
“然后呢?”
“然后,然后……哎,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和他斗了几百个回合不能脱身,最后妖兽在他准备反击的时候突然放出了无数道灵光——”
“灵光?妖兽怎么可能会有灵光?”
“我也想知道啊。听别人说,那时君吾生前有意放下去专门为他培养厉鬼的,为的就是培养后进入铜炉山来让君吾的杀欲和法力得到相应的平衡——”
“所以啊,君吾才赐予这妖兽灵光,给了他强大的力量。现在君吾被镇压了,竟然把这妖兽的事忘记了,他就无限制地培养厉鬼,在世间作恶。”
“南阳也是倒霉,明明是下凡去除厉鬼的,却被卷进了这件事里。幸亏玄真没和他一起去,不然一起没命了。”
“你可别小瞧了那妖兽啊,它当时放万丈灵光的时候,把南阳……炸的……直接炸成几道血雾,连他的法宝风神弓都不知所踪了……”
慕情蹲在神武大街的街边。
他听着神官们嘴碎地讨论,只觉得心堵到了嗓子眼,欲哭无泪。
他抬头望了望昏暗压抑的天空。
真是造孽啊。
“风信的葬礼,你去不去?”谢怜听说慕情把自己关在玄真殿里关了近两个星期,叹了口气,还是去看了看。
“不去。”慕情坐在窗户前风轻云淡地道。
“为什么?”
“不想。”
“风信要是还在,看到你这样肯定会骂你一句‘我操了’。”谢怜苦笑道。他知道,慕情一打定主意,再怎么劝也没用。
后来谢怜又朝他叮嘱寒暄了几句,慕情心不在焉地附和着,没多久就离开了。
慕情看到了窗外的风信子。
回忆一股脑地用上了心头。那风信子还是前几年风信偷偷种在他的后花园里的。被自己抓了个正着后就说这是送给他的礼物,想给他一个惊喜。
这人也真是的,动不动就送别人礼物。
他还想起来,过生辰那天风信买的把两串糖葫芦都给了他。自己问他怎么不吃,他就说他买之后就已经吃过一串了,两串都给自己。
记得他每次喝醉都会耍酒疯,有次大半夜急匆匆地杀到玄真殿来,就问了慕情一句狗为什么不穿裤子。
年少之时在皇极观那会儿,夜游的时候风信主动牵他的手,他说他怕鬼。自己狠狠地瞪着他,然后就被死死地牵了一路。
……
待到第二天清晨,玄真殿小神官去敲慕情卧室的门的时候,发现慕情坐在椅子上对着窗户睡着了。小神官轻轻地朝他们将军身上搭了一条毯子。
慕情面无表情,睡得很浅,像是刚眯着。
又是一夜未眠,失意枯坐到天明。
(五)
南阳陨落的第二年。
慕情对于这件事一直不冷不热的,好像根本不关心一样。仿佛昔日形影不离的好友的逝去根本不管他的事。这让天庭里的神官们不由得感叹,这哪里是慕情,分明就是无情。
这天,鸢尾花开了,开遍了山野。慕情陪谢怜下来赏花。
“慕情,你知道鸢尾花的花语吗?”谢怜抚着一朵花,恍惚之间回到了他一手拈花,一手持剑的年少无羁时光。
“不知道。”慕情也看着鸢尾花出了神。
“是‘神明’。”谢怜笑了笑,道,“三郎送过我这个当生辰礼物。”
“是吗?那这个礼物含义颇深啊。”慕情缓缓道。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几年前风信送给他的当生辰礼物的狗尾巴草。
“那狗尾草有花语吗?”慕情随口问道。
“狗尾草?”谢怜思索了一会儿,道,“有啊。”
“那是什么?”慕情微微一惊,像是将要窥探到当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让我想想啊——”
“狗尾草的花语是暗恋。”
慕情只觉得脑袋发胀。
后来的事情慕情也记不清了。总而言之就是和谢怜匆匆告别后就回到了他的玄真殿里。
自从风信陨落后的一年多里他从没哭过,甚至连葬礼都没参加。
但他只记得,在那一晚,他自己哭了一整夜。
哭累了,就睡着了。
他还做了个梦。
梦见他变成了月亮。还是落在水中的月亮。被17岁的风信跳入水中捞了出来。
被捞出来了之后,风信就笑嘻嘻地把月亮送给了坐在船上的,正直年少的自己。
END
赠送粮票后会有一个小小的彩蛋噢。
这篇有个番外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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